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年度盛会作为行业最具影响力的交流平台之一,择地在每年的11月22-23日举办,致力于搭建高层次的行业对话、交流、合作平台。截至2018年,已成功举办了10次年度盛会,累计6000多人次参会,2600余家机构参会,300余家媒体参与推广传播。
11月22日至23日,以“拾年”为主题的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在苏州召开。论坛开幕之初,就有身着统一服饰的人们在台上演出“共生舞”。这个以“人人共舞”为目的的舞蹈,认为只要有舞蹈的心,就可以参与,就可以登台,舞蹈也成了所有人可以参与的事,将大家联结在一起,从而激发更多的可能性。想来公益也是如此。 在22日当天,多位嘉宾发言,阐述了他们对于公益的理解和展望。但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何道峰老师通过视频形式分享的主旨演讲。
(点击观看何道峰先生演讲视频)
在演讲中,他谈到过去公益的十年,充满艰辛和跌宕,也有许多珍贵的变化。比如越来越多的年轻一代加入公益行业;创新方式被更多地运用进公益实践等等。但仅仅止步于过去取得的进展远远不够,在社会转型的当下,看待过去和未来,仍然是迷思与机遇并存。
比如公益行业如何转型?何道峰老师提到:“随着我们扶贫攻坚国家战略的结束,绝对贫困应该会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纯粹靠扶贫、助残、助孤、救急、救穷这样的事,是否能够托得起未来十年公益的这样一种资源和公益的投入,这是一个很大的命题。”同时,随着物质丰裕和现代化进程,如何培养人的现代性问题成为未来公益所要关心的重要命题,其中最核心的便是平等和自由。提到这个概念,则不得不提卢梭。
从某个时代开始,机械化、工业化、城市化等等高举着似乎再合理不过的旗帜,召唤着此后世世代代的人们向着前方毫不犹豫地进发。人们曾满怀着对于明天的美好向往,人们曾深信着某种近乎完美的生活会在一个高度进化的社会中得到实现,它或许很近了,但哪怕很远,也终将到来。于是我们头也不回地奔跑,奔跑,奔跑,直到那个“落后”的过去被遥遥甩在身后,终于消失在历史隆隆的车轮声中。
然后,愈加文明的社会中产生了愈加堕落的灵魂,愈加完善的法律下滋生着愈加残暴的罪行。人们追寻着自由,枷锁却更加沉重。人们向往着幸福,不幸却如影随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人开始发问,有人停下追溯过去,有人远离令人脑热的幻象,进入了冷峻的思考。卢梭以他超凡的想象和独到的眼光,追本溯源,展开了“对于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这一本源性问题的思考和推理。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部分,就是卢梭运用一种柏拉图式的幻想方式,引导着人们通过想象来进行推演,从而领会真理。第一部分对于自然状态的大量描写进行了一种非常具体而微的幻想,推出自然权利的一切准则,并通过对孤独的野蛮人的幻想,将人的社会性排除在外。
此外,卢梭通过对人的两种原始本性的阐释——即自爱心和怜悯,来批驳那些认为自然人具有理性的自然权利论者,认为他们所说的理性只是人的同情心而已,甚至其他一些诸如“亲切”“友谊”的词语,也不过是怜悯在具体对象上的表现(因为希望某人不受苦与希望他幸福其实是一回事)。怜悯作为一种天然本性,成为了道德观念的源泉。关于这一点,老子同样提出相似的观点,即“复归到婴儿”,提倡人性的素朴无为,并以“去欲”来恢复人们内心的淳朴。
不过卢梭对于野蛮人的这种怜悯的天性给予了中性的评价,即认为野蛮人既不善,也不恶。他们并没有道德的观念,幸福这个词对他们同样也毫无意义。接着,卢梭在书的第二部分中描述了一个人们通过圈地而建立私有制的故事,想象人们通过随意性的行为触发各种事件,以及之后种种链条式连锁的发展,一步步论述人是如何从动物状态过渡到具备社会关系的状态。而人一旦落入社会状态,也就跌入了罪恶和苦难的深渊。
当全球化进程逐步推进,接受着西方思潮洗礼的人们,向往着民主、自由、个性化,却在发展的道路上歪曲了这几个词的原本含义,导致我们并没有达到理想中真正的独立、自立和自主。恰恰相反,出现了阎云翔老师所说的另一种现象——“摆脱了传统伦理束缚的个人往往表现出一种极端功利化的自我中心取向,在一味伸张个人权利的同时拒绝履行自己的义务,在依靠他人支持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
当我们破除了我们认为的所谓的“旧思想”,摒弃了所谓的“封建糟粕”,同样一起被打破的还有隐藏于敬畏祖先、供奉神灵等行为下的自我道德约束。我们有意无意地丢失了文化的传统,然后被那些丢失了的东西惩罚着。
当太多人将过度的私欲当成自身的基本需求,将道德标准多元化当成是个性的体现。从“毒奶粉”到“地沟油”,从“学生枪手”到“专家学术造假”,从“好心扶老人反被讹”到“男子扶老人被指为肇事者后以死证清白”再到“老人跌倒无人扶起以致不幸惨死”,而后是“一男子地铁打女生,乘客皆沉默”。毫无例外的,网上总是会涌起一片掷地有声的愤怒讨伐,然而一句评论让人瞬间汗颜:“最热心的永远是网友,最冷漠的永远是路人。到底是网友不出门,还是路人不上网?”我们清楚地看到,阎云翔老师的“走出祖荫的个人很可能成为极端自我中心的无公德的个人”这一现象的体现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城市,都屡见不鲜,只是情况恶劣程度有所差异。
反溯其原因,阎云翔老师曾提出“由于中国的伦理体系强调个人利益必须服从于从家到天下的大大小小的集体利益,那种独立、自立、自主的个人在传统中国社会也几乎不可能存在。”
这又令人联想到了王阳明心学——首先要提到的是王阳明思想的核心,也就是良知学说。而说到这个,则不得不提到他的“龙场悟道”。当他被贬到生活条件极端恶劣的龙场,曾说功名、荣辱都可淡然化去,唯生死一念还横亘在心中。而现在的人们看得到GDP涨势一片大好,看得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像浪潮一样替代矮小的平房,可是精神境界和幸福感并没有像经济一样节节攀升。这同时也让我想起萧红曾在《生死场》中写过的一句话:“永远不晓得,永远体验不到灵魂,只有物质来充实他们。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过度地追求物质上更大的满足不可避免地占据了原本应该用于精神满足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多的人将“本心”和私欲混为一谈,人们想要的东西早就超过本身的需求而不自知,看不见欲望其实是本能的越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没有幸福的狂欢、没有光荣的奖项和没有尊敬的毕恭毕敬。
在我看来,既然已经产生了道德,那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的精神内核,就不仅是外显的社会秩序的维护力量,同时更是一个族群的人心欲望膨胀的内生性约束。并且这种思想的约束一旦被破坏,产生了断层,非常难以修复,改变之后再难回归到原来的状态。
此外,作为一个民族内部的道德标准原本是统一的,在其文化传统被破坏之后,人们也将道德标准多元化,认为这就是个性的体现。但其实良知是具有公共性的,不应千差万别,试问人人都有一套独特的价值标准,人们将如何正常地参与共同的社会生活?
假自由发展之名,行罪恶之事;假个性多元之义,为欲望正名。掏空人心道德,再由没有信仰的人们建立并享受无止境的虚假繁荣,这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正如没有人会希望人类世世代代兢兢业业地付出努力,最后才发现自己虽然远离了“落后”,却一直在朝着另一个倒退的方向奔跑。公益行业在整个中华民族现代性的培育上肩负着重大的使命,最后,也希望如何道峰老师期许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能从现代性的孕育中找到我们自己生命真正的价值和幸福。